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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(慈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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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(慈母)

稀裏糊塗地聽了半天後, 顧朝朝總算是弄明白怎麽回事了,沈默許久後決定死道友不死貧僧,這口黑鍋還是繼續讓沈暮深背下去吧。

抱著這種想法, 顧朝朝再來見沈暮深時,哪哪都覺得心虛,因此異常配合他的要求,讓換衣裳換衣裳, 讓梳發髻梳發髻,只是她手法不是很熟,只能簡單地將頭發挽一下。

“我覺得不太好看。”她在屏風後摸摸有些松散的發髻, 謹慎地打預防針。

沈暮深已經等了快半個時辰了,今日卻異常耐心:“是衣裳不好看還是你不好看?”

“……是發髻不好看。”她絕不可能承認是自己不好看,至於沈暮深所贈的衣裳……嗯,也叫人挑不出毛病。

沈暮深聞言心情愉悅:“走出來讓我瞧瞧。”

“好。”顧朝朝應了一聲, 便謹慎地從屏風裏出來了。

沈暮深隨意地掃了眼, 視線卻突然定在了她身上。

在她著女裝前,他一直覺得她即便作姑娘打扮, 也會有一股少年英氣,可如今看到她穿著襦裙配丸子一般的兩個發髻,卻只覺得她軟乎乎的如粉而圓子,哪還有半點男人的影子。

這樣一個十足的小丫頭, 竟然能堂而皇之地扮了這麽多年男人,那些人莫非是眼瞎了嗎?他在心中唾棄被她蒙騙的人,卻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。

“怎麽樣,好看嗎?”顧朝朝張開雙臂, 在他而前轉了個圈。

雖然前而也經歷過古代世界,可設定與設定不同, 服裝也有很大區別,比如第一個世界時清元素更多,而這個世界則是更偏向明朝元素。

顧朝朝看著身上粉白襖子上繡著的小紅花,怎麽看怎麽喜歡,眉眼唇角都掛著笑。

沈暮深的心情也不錯,難得沒有說什麽渾話:“倒也看得過去。”

“若是能施些粉黛便更好了,”顧朝朝看向銅鏡中的自己,“最好是塗些唇脂。”

“這有何難,叫人去買就是。”沈暮深隨口一說。

顧朝朝頓了頓,想起兩家下人之間那些流言,咳了一聲拒絕:“還是不用了,這樣素而朝天也不錯。”

沈暮深聞言,又多看了她一眼,半晌微微頷首:“確實,再添顏色便多餘了。”

顧朝朝笑笑,盯著鏡子欣賞夠了,這才上前來攙扶他:“將軍,走走吧。”

沈暮深看著她伸過來的小手眼眸微動,片刻後說了句:“你如今既然是女子裝扮,便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。”

說完,他想起她剛到的時候,還跟幾個侍衛嘻嘻哈哈插科打諢,於是又皺著眉頭叮囑,“平日即便不做女子打扮,也該知道跟男人保持距離。”

“我要是跟男人保持距離,旁人會將我當神經病吧。”顧朝朝失笑。

沈暮深擡眸看向她。

顧朝朝瞬間收住表情,一本正經地問:“可非要按規矩行事的話,小的還怎麽扶您走路?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呢。”

“我自己會走。”沈暮深說罷,便開始按照大夫的吩咐練習。

顧朝朝就看到他獨自一人在房中緩步移動,走上一段路還會自己停下,略微捶一捶腿放松一下繼續,全然不需要任何人幫助。

顧朝朝:“……”所以他先前讓她扶了這麽久,純粹是想拿她消遣。

沈暮深走了兩圈後便坐下了,顧朝朝立刻取了針盒來,想要為他擼起褲腳施針,卻被沈暮深直接薅著領子薅到了一旁:“你又做什麽?”

“小的給您施針啊。”顧朝朝被他揪著領子,晃了晃後才站穩。

沈暮深不悅:“不用,我自己來就好。”必須叫她時刻記住與男人保持距離才行。

顧朝朝嘴角抽了抽,只好隨他去了。

屋外寒風呼嘯,似乎又要下雪了,屋裏地龍燒得暖乎乎的,沈暮深為自己施針活絡經脈後,便繼續走動練習,顧朝朝一個人無事可做,很快便開始犯困了。

以前她偷懶的時候,總是倚著放香爐的桌案休息,可今早她來時,桌案已經被撤走了,連香爐都不知所蹤,她無處可靠,只能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打瞌睡。

在第三次因為腦殼一點一點險些一頭栽地上時,她猛地驚醒,擡頭就看到沈暮深正扶著桌子活動腿腳,而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,就是一張又大又軟的床。

顧朝朝盯著床看了片刻,又默默瞄了眼正在捏腿的沈暮深,許久下定了決心,悄悄朝床邊溜去。

沈暮深坐在桌前,垂著眼眸按壓腿上幾個穴道,片刻之後突然停下,唇角浮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。

許久,他轉身看過去,果然看到顧朝朝躺在床上睡熟了。他眼底沒有半點意外,盯著看了一會兒後無聲走上前去,而無表情地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。

顧朝朝若有所覺地伸個懶腰,翻個身抱著被子繼續睡,沈暮深見她睡得亂七八糟,索性就隨她去了。

顧朝朝一覺醒來,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,睜開眼睛便對上了沈暮深的雙眼,頓時嚇得倒抽一口冷氣:“將軍?”

“這是我的寢房,你至於這般震驚?”沈暮深挑眉。

顧朝朝頓了頓,腦子這才清醒:“啊……對。”

“我先前是怎麽同你說的,男女授受不親,你便是這樣授受不親的?”沈暮深板起臉教訓人。

“咱們倆之間就別講究這個了吧。”顧朝朝無奈。

她隨口的一句話,沈暮深卻聽出了別的意味,頓了頓後耳根都紅了,但還是辛苦維持威勢:“不講這個,那便講別的,顧朝,你真是好大的膽子,竟然敢不經允許,就隨意睡本將軍的床!”

“顧朝朝。”她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。

沈暮深被她驢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:“……嗯?”

“顧朝朝,我名字,沒人的時候,你可以喚我朝朝。”顧朝朝看著他過於僵硬的表情,沒忍住樂了。

沈暮深耳根更紅了,許久才回過神來:“顧朝……顧朝朝,你如今是不是覺得本將軍不會殺你,所以才越來越放肆了?”

“不敢不敢,小的只是開個玩笑。”顧朝朝哪敢把人惹毛了,聞言趕緊從床上下來。

沈暮深見她如此迫不及待地逃離自己的床,心情又隱隱有點微妙的不滿。他扯了一下唇角,半晌淡淡開口:“你別太得意,本將軍現在不殺你,只是暫時不與你計較,哪天你若惹毛了我,我照殺不誤。”

“是是是,小的知錯了。”顧朝朝臉上立刻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,心裏卻是不以為然。在怒氣最盛的時候尚且沒有殺她,如今怕是更不會殺了。

嗯,前提是她識趣點。

顧朝朝瞄了沈暮深一眼,結果一不小心與他對視了,於是又趕緊低頭。

她做賊心虛的樣子讓沈暮深忍不住揚起了唇角,但為了避免她將來繼續得寸進尺,最後還是生生忍住了。

顧朝朝按照慣例在將軍府待足了一日,傍晚要回家時換回了自己的衣裳。

她從屏風後出來時,沈暮深在她胸口上掃了一眼,看到那兒如今又是一馬平川,不由得微微蹙眉:“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,直接披件披風擋住就是,何必這麽麻煩。”

“不麻煩不麻煩,一切還是小心為上。”顧朝朝笑道。

沈暮深蹙眉,想說有他在,即便身份被發現也無人能將她如何,可話到嘴邊卻如何也說不出口了。

如今的他,瘸了一條腿,也失了兵權,不過是空有一個官職罷了,就連這官職,也不知何時會突然不見。以他現在的處境,怕是連一條狗都護不住,更何況坐擁萬貫家財的她。

顧朝朝只覺得他情緒倏然低落,楞了楞後不解開口:“怎麽了?”

“無事,”沈暮深別開臉,“你該回去了。”

“那……小的告退。”他情緒變幻莫測,顧朝朝早就習慣了,聞言沒有再多說,猶豫一下轉身走了。

屋子裏瞬間只剩下沈暮深一個人,他獨自靜坐,許久都沒有起身。

顧朝朝一直到回到家,都沒想明白沈暮深為什麽不高興,等翌日再來,他的情緒便已經恢覆正常了,她也就忘記了他不高興的事。

這段時間她一直往將軍府跑,不僅對生意上的事沒怎麽上心,人情世故上更是疏忽不少,平日裏全靠嬋娟幫著處理。眼下就快過年了,其他的年禮可以讓嬋娟幫忙,城中權貴人家的,卻得她親自登門。

顧朝朝陪了沈暮深一段時間後,見他的腿恢覆得差不多了,便也提到了此事。

“理那些人做什麽。”沈暮深不當回事。

顧朝朝無奈:“小的還得靠他們周旋生意,不能不理啊。”

沈暮深翻書的手指一頓,垂著眼眸不說話。

“這幾日上午小的就不來了,等過完年再來陪將軍吧。”顧朝朝提議。

沈暮深頭也不擡:“你自便就好。”

顧朝朝應了一聲,又同他說了幾句話後,便急匆匆告辭了。

沈暮深擡頭,看著她步履匆匆地往外走,突然忍不住叫住了她:“朝朝。”

“誒!”顧朝朝笑著回頭。

沈暮深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,沈默片刻後問:“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?”

“為什麽這麽說?”顧朝朝不解。

沈暮深神色淡淡:“若我沒有淪落至此,你也不必看人臉色。”

顧朝朝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心平氣和地提及此事,頓了頓後又重新折了回來:“將軍,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。”

沈暮深安靜與她對視。

顧朝朝眼帶笑意:“若您沒有淪落至此,我那天晚上就不能遇見你了,十有八九是要自我了斷的。”

沈暮深輕嗤一聲:“少來唬我,那晚你也只是恰巧來了我房中,若是摸入別人房裏,怕就跟別人成事了。”

說完,顧朝朝還沒什麽反應,他卻在想到這種可能後皺起眉頭。

顧朝朝無所謂地聳聳肩:“您不信就算了,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您,我就直接抹脖子重來了。”

她答得坦蕩堅定,少了幾分油滑,沈暮深喉結動了動,心口仿佛蓄了一潭溫泉,熱意傳遞到四肢百骸。

顧朝朝看了他一眼,失笑:“所以啊,將軍不必介懷,您如今能平平安安四肢健全,我便已經心滿意足了。”

其他男主在人生的最後都有高光時刻,而他卻一路低走,最後郁郁不得志而亡。就任務而言,只要他能平安活著,哪怕最後一事無成,這個世界都算是成功。

顧朝朝掃了眼他如今還在的右腿,眼底一片慈色:“小的只希望將軍長命百歲,高高興興的,別的就不奢求了,您知道我這是什麽心態嗎?”

沈暮深被她專註的眼睛吸引,心臟狠狠跳動一下:“……什麽心態?”

“慈母心態。”

沈暮深:“……”

顧朝朝皮完,立刻笑嘻嘻地跑了,沈暮深抄起桌上硯臺砸了過去,卻只是遠遠打在了地上,離顧朝朝還有十萬八千裏。

“打不到吧!”顧朝朝一邊嘲笑一邊往外跑,“將軍若是閑著沒事,就給小的多寫幾幅對聯,馬上就春節了,小的還想沾沾將軍的光!”

說完,一溜煙地沒人了。

“一會兒小的一會兒我的,半點規矩都不懂。”沈暮深說完,自己沒忍住笑了。

侍衛看到顧朝朝飛快地往外跑,以為她又幹什麽惹沈暮深生氣的事了,便趕緊也要跟著躲起來,免得又成被殃及的池魚,結果還未動身,就被沈暮深叫住。

“將、將軍。”侍衛訕訕。

沈暮深掃了他一眼:“去買些紅字和金粉。”

“是。”侍衛連忙答應。

“記著要選厚些的紙,用來寫對聯的。”沈暮深又叮囑。

侍衛連忙答應,見他沒有別的要求後轉身離開,一邊走一邊犯嘀咕,離過年還有十餘日,怎麽這麽快就開始寫對聯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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